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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13年的布克国际奖公布之后,才知道这位名叫莉迪亚·戴维斯的美国作家,才知道她写下了一些人类历史上最短的小说。至今记得读到她获得布克奖时有关报道中翻译的短小说时那种奇特的感受。直到今年终于有机会读到她的短篇小说集《几乎没有记忆》。陆陆续续反反复复阅读这部小说集,它超出了我以往的阅读经验,我被莉迪亚·戴维斯和她的《几乎没有记忆》困扰得几乎无话可说。

被誉为“作家中的作家”,甚至有人将她称为“作家的作家的作家”的莉迪亚·戴维斯,她的文体的多样性和独特性确实不太容易为大众所接受。有评论者认为在今天这样一个“微时代”,莉迪亚·戴维斯的短微小说也许能够找到更多的知音,也许还会引发一波短微小说创作的高潮。但我觉得莉迪亚·戴维斯和她的小说,在“微时代”的中国注定是孤独而寂寞的。

莉迪亚·戴维斯所面临的种种困扰,使得她的形形色色的“微小”文体里有形形色色的“沉重”。自我困扰的沉重、两性爱情和婚姻的沉重,亲情的沉重、阶层分化的沉重,孤独的沉重……我惊异的是在莉迪亚·戴维斯如此“微小”的文体里竟然载得下这么多的“沉重”。

没有什么分析能比直接阅读她的“微小”文本来得更有说服力。请看《母亲》里母女关系是如何被表达的。

女孩写了一个故事。“但如果你写的是长篇的话该有多好。”她母亲说。女孩搭了一个给布偶住的房子。“但如果它是一座真正的房子的话该有多好。”她母亲说。女孩为她的父亲做了个小枕头。“但一床被子不是更实用吗?”她母亲说。女孩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小洞。“但如果你挖的是一个更大的洞的话该有多好。”她母亲说。女孩挖了一个大洞并且走进去睡在了里面。“但如果你能永远睡在里面的话该有多好。”她母亲说。

看到结尾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这样一对母女关系沉重得实在有些残酷了。

两性关系的种种困扰在莉迪亚·戴维斯的短小说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只需看一下《在一所被围困的房子里》就可窥见一斑。

在一所被围困的房子里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和女人在厨房里蜷缩着,并听到了轻微的爆炸声。“是风,”女人说。“是猎人,”男人说。“是雨,”女人说。“是军队,”男人说。女人想要回家,但她已经在家里了,在这乡下的深处一所被围困的房子里。

“性别之沟”造成的致命孤独围困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男女女。

《后面的房子》是莉迪亚·戴维斯短微小说中算是“长文本”了。不过也就两页长度。这个文本的故事异常的“沉重”。它描述了“我”亲眼目睹的一场毫无预谋的血案。阶层分化而导致的居住空间的分化,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发人深省的问题在这个独特的文本里有着异常冷静的描述。

在《第二次机会》里人类无法救赎自己的错误的“沉重”,令人痛彻心扉。特别是在如何对待亲人生离死别的问题上。

如果你的母亲能死两次,你可能就会准备好为她争取一间单人房,这样在她死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在里面看电视,但即便你准备好了去争取那一点,并确实做到了,但你可能需要再失去她一次,这样你才会知道叫人把她的牙齿放在正确的位置而不是错误的位置,这样在你走进她的房间见她最后一面时你就不会看见她奇怪的笑容,但你可能还需要再失去她一次,这样你才能确保她的骨灰被送到北方的陵墓里时不再是被装在那种普普通通的航空包裹盒中的。

原谅我读到这一段,几乎写不下去了。

莉迪亚·戴维斯在“微小”里表达各种各样的“沉重”,而我们呢,在“微时代”里寻找形形色色的轻松与快乐。我们是真的“几乎没有记忆”。  

“微小”里的“沉重”:莉迪亚·戴维斯的《几乎没有记忆》

——北牖小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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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

雪音

29篇文章 7年前更新

1964年2月出生于吴地鹿苑——传说吴王夫差养鹿的地方和鉴真和尚第六次东渡的古黄泗浦。先后在南京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求学。获现当代文学硕士学位,博士研究生学历。上海海事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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